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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词典

作者: 苗红年 时间:2007/9/29 22:33:57 点击:2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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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之一》

骄弱的浪花。一朵
在风中摇摆
像丛林深处穿过密枝滚落的阳光
被一只途经的鸟儿轻轻啄食。更多的时候
它会从低处反弹过来
试试自己的弹跳力
可微风还是没有帮它带出这片细小的清凉

直至消失在这片清凉里
也找不到它刚才的喜悦
一丝丝潮音,仿佛黄昏的叮咛
将礁岸上的跫音
唤回家

《波涌》

亲临一次众神的盛宴,幕后之首有多么深居简出的形色
山脉割舍。百流倾注。蟹钳举降
他们吐纳的空气没有丝毫动静。这一刻,召唤让我心慌
上帝的缺席,是谁把守着高谈阔论的云彩,搂一捆抛给大海
作为表彰,像一个授勋的领袖,受礼的双目中闪现浪花簇簇
贴近渺茫的波纹,我的想法是否已随风吹出
就算错过,我也要望着初生的婴孩,追随
另一个时代的到来

在峭悬的礁石上,面朝大海的游子。深浅全是他们的
我拥有的是一次定夺江山的汇聚。像沙粒
因为存在,渺小的心灵不再受戒
一生中突发的情节,一生中唯有的豪气
前赴后继,惟命是从。我张望的洪峰
收敛与放纵,在阳光泛滥的世界里呈现动乱的血性
统治是为了秩序和表情 。低矮的汪洋
有他庇佑的白鲸、等候的藤壶和过火的蓝本
而我只能通过诗句,潜入他们的肺腑,让激动再一次像日出喷薄
掉队的船,仿佛天际碰落的血肉,拖泥带水。气喘吁吁,
穿过欲罢不能的城池。在鹰也无法立足的废墟上
逢迎岁月的堆砌

神不会给弱者以力量,只给出方程和挥霍的欲望
但为什么揭开一块块紧闭的舱板犹如掸去
这些腐烂的声音。那群归来的鲨群是我从前的战骑
我们只是受命和回想。那辆破旧的座骑,在梦中失去却又在现实中相遇 
它们的主子与它只介于水土之间,坍塌的宫殿闪耀着水晶之芒
但我真的看不见内部的尊严,是谁在背后窃笑
为了那些虚妄、混沌,多少个喧哗之夜
波涌坚持着把熠熠生辉的诗章连同倔强一道献上

我怕,在这无边际的时序里,被劫持
天空涂改着唇色,却无法像飞鸟一样收藏起自己的阴影

《海蜒》 

找谁去说自己有多么的弱小
找谁去问苦海的涯在我的左鳍还是额前
那些飘着桃花的汛期,让天色
在变迁中润泽。万物欲坠
我从花瓣下游过,裙带般的水流缠绵悱恻
弄痒了我空心的媚骨

而我,不需要前程有多么远大
鱼小志穷。让我顺着妈妈的叫唤
一次次徘徊在激流的荫隙里
当是我对花蕊绽放的美的低速致敬
和对故乡的深情探视

隔着一场春雨的距离,我淅湿的心境
萌动出夏星一样梦

《海星》 

晴朗的居所,我突然现身
还有没有必要。为这张肮脏的桌面
还需不需要我来重新擦亮 
往事暗淡,一幕幕需要我去揭示
后来者,从沙筑的门坎踏入
在为星空打着补丁

到时辰,有人会认出我的从前
虚拟的果核,瞎眼的灯塔
风静静地吹过,都不曾打开各自的心结
我们相距千里为的就是能
让坚持说过的话没有把柄

天际从汹涌中逐渐苏醒
大海在废话。一遍高过一遍

《滩》

请允许我或以反叛者的名分,一起参与战事
高瞻的夜。披上黑袍,刚刚起步
波澜不惊中已将一整夜辽阔的苍凉
星星般放飞到天际
剩下一伙群龙无首的叛贼背道而驰
怂恿的信风吹散蒙面的礁石。醒着,但且的无助
月色比悬崖中的乌啼更坚刺。此时,隐身的念头
来不及收覆,为征前的誓言我们继续前赴后继
不能闪失。但却只拥有片刻的勇气和敌情,
当时。自负的王,为瞬间的判别,举措失当
他在慢慢地为夜曲捐出漫长的记忆。为无法收拾的败阵寻找
倒戈的营地。一个遇见过但没有对答的对手
一次低调的外遇。没有涌现为之动容的‖激‖情‖

众擎易举的石头缷下硬性的觉悟,
潮声来往。不再为穿透秋天而悲鸣
哦!急切犹如一把弯月。盛满今夜沉沉的哀恸
是谁的气息洪亮如荒
终于把这一口吹出

隔着船火。吹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孔
世界像起锚的巨轮在慌张中徐徐隐退

《乌贼》

夜晚突然暴裂,失落的星星
慌乱中奔错了家门

连同几朵碎的回音
在它的背上
溅出一道华丽的纹身

《小渔村》

拂晓,大海在为自己的鲜亮肌肤着迷
月色堆积起来了。阳光流失在外
一些出海的船队随东方一起破白
风暴带着妻儿远走他乡
流浪的传说到处寻觅旧时的汛期

像码头上每天闪现那个的渔贩,把
一条平滑消息当作鱿鱼出卖
再而三,街巷已被婆娘清洗的衣服遮蔽
现在,潮声中这些睏睡的石屋
多么安详:瓦片鱼鳞般发出古色
偶尔有雨水隐匿其中,苦难神情如此幽蓝

不久天色也照明了暗旧的院落
光辉从一边泛滥过来,越过杂草坦荡的土坡
在梦境堆叠的路上扔着、喊着,游泳者
象一些贻壳上剥落的皮肤
预言连续以后
接过晨曦,就把今天一同凉晒到洋面

小渔村,你这失落凡间的神灯
傍着多少光芒万丈,潮水般湮没了自己
甚至喜悦也是悲苦的,当泪流满面
当缕缕信风把一面
孤独的帆热情地吹响
只有空心的贝壳在把今日的辰光计算

《台风》

压迫波涛的痉挛。整个晌午,大海像哮喘病患者
翻动着充溢的阔叶肺。失血不安的歪脸皮
挤压出一只瞪眼如炬的漂流瓶。
打湿的手掌死死捂住灰暗欲吐的天际
台风在稍作停顿后突涌返程的念头,踉跄中只找到
被它掠劫过的一截断流。风洞如吻
带来骚动和岛屿上孩子们隔窗的发呆

溃疡的手臂用力挥舞,“疯子的世界多么痛快”
“我主宰。你抖擞”
它怀惴猎人的枪杆子,像刚从银幕里跳出的鬼子
四处借故杀戮。这回又和苍天摆起龙门阵
把同伴纠集起来,霸权的过程再次被数只突围的雨鸥实录
后来,因为绞缠路程的浮标
又被无所事事的夕阳的烤得焦头烂额
索性在魔鬼的床单上留驻午睡
最后,沙居蟹在沙砾的被子里钳住了你

入夜的一把剪刀 者,黑幕中反劲斗的小瘌子
像个脱胎换骨的英雄在它的战地上来回巡礼
它吸尽了锚的定力和帆的弧度,在魔道和人间双重的炼炉中
为我超群的性格染上陌生人的城府
飓,冲,不进则退的城府,
埋伏在暗处,向时弊和不服叫阵

奔跑的世界,追赶上黎明的末班车
打开车门,走出一群睡眠未了,衣衫不整的人民


《航海日记》   

晕眩的甲板上,麻子脸的时光在倚舷作呕
在这篇船长日记的扉页中写着:
“小心,此处布满暗礁”
但此刻正好涨潮
一只海鸥欢快地掠了掠沾染晨光的尾翼

这回,搅动世界的声响
是来自褐藻们拥抱一样的缠绕
很多触须像一片狼藉的的乌云
开放在巨大的院落里。是风
撕下自己的重量
或者浮沫于上,或者慰藉四处
礁巢深处,它不允许那掘洞的海葵
把藤蔓似的气流逗乐虾蛄
不允许燕尾螺作为一枚枚枢轴
让狂野与寂静交媾

每朵浪花的血管里都蠕动着风暴的脉搏
暂且的激越被打包成册
翻开海鸥鱼肚白的时刻表
这些天来,开往天际的旅途
总是会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不是东南风来的太迟,不是情窦初开的伙计
又将木舵遗忘在岸上
为她操守的航行顺流而下,鱼刺中的短句
成了她最难言的哽咽

《 潮汐之夜》

就此,这根朽木已在蓝色的林中吐出花蕾
迎取她的嫁妆
像枯叶般遍地散落。祖传的银器摆放在婚床的底层
她在思忖,是谁挡住了我的容光
世俗的倦慵为她长不大的郎君
守住流泪的贞节

不久剩下这些摇曳的花蕊,等待冬日的暖流前来摘取
沿着海平线。月光的长梯上攀附着她的雀跃
像莹亮的钻石,冲出了打磨的漩涡

多少次,向扑面而来的水鸟
报出了自己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寂寞
在消逝的现场。整夜,有失眠的笼罩
和难以释怀的纷乱。整夜,她如此楚楚可怜
博大如一座打开的花园

信中抖擞的字因浸洇迅速地逃出迷离的视线
蕴藏母亲的一次缝补。被毫无理由地丢失
但现在的采撷。我又一次失手
一望无际的回首呵,像崩断的缆
露宿在困厄的巨礁之上

《致大海(或W)》

和窗外飘过的那抹春意不同
我熟悉她昨天的容颜,在故乡的码头边
与她一别,清澈的眸子突然涌动了一下
不安的话语噎在黄昏暗淡无光的浩淼里
此刻似有浪花在恍若盛开
或已经落下。但暮霭沉淀
寂静的礁崖上停满待潮的白嘴鸥,
等待的宁静。一触即发

听见潮音四起,但眼前分明是山峦连绵
那片刻幸福,温暖得像传给我整页的家书
渴望的细节被记忆重新修葺
一朵微沫的浪花,集聚盲目的雨水
把所有的春色淹没

只有这暗渡陈仓的大地,带着种子、迷茫
和鲜活的蚯蚓赶赴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旷野里
劳作到天亮,也把我的不眠带入

架起缠绕枝藤的花架。潮湿的花朵
不久将挂满其中
那潮湿的嫩芽迎风而长
一瓣已干枯。它干枯着
它没有死去。只是记忆出了些差错

《13:15时我和海水同时赶到滩头》

13:15时我和海水同时赶到滩头
松懈的谜面平躺在晌午宁静的摇篮里
沙蟹驱逐着光阴,整个倾斜场景
像一组精心堆彻的沙雕
布置在别处
它渐渐溃散的肌肤受到了风寒
高过云端的缆绳懵懂中抛出微倾谦卑的身子
会同一个年迈水手,瞄准时间的指针
轻轻一拨
风因此有了偏向和速度

每一次都是答非所问的神谕
借助动荡的力量,面朝浩淼
荒败虚无的对话席上我只准备了凡体
受伤灵魂席卷世间喧哗搭乘在鸥鸟的翅膀上
堤坝整齐列队,立着一双双风景的注目
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定是天意)
这册清远的书简记下并翻过了湛蓝的一页
那一章全是我疯狂的思维混同于潮音
13:15时
从低于海拔的沙粒出发
在低于黄昏的措词里找到了归宿  

《深呼吸》

大海里突然涌起一朵浪花。挣脱襁褓的伫立
风暴的声音自此而起
平静的呼吸,不会太久

这呼吸有点弱,碰不到咫尺的礁石
像船舷上的褪色的斑,眩目
像缭绕的在船头海麦
一绺绺,惊起了几只灰海燕

浪中的风暴注定要奔出我的梦寐
同潮音一起回旋
同海麦一起开放在温馨的洋面

海角。天涯
我沉溺于每一朵喷薄绽放的花朵
我沉溺于花儿惊骇的呼喊
挣脱襁褓的伫立
无须坚强的后盾,就像那一朵
在归于大梦的清澈里犹豫


《礁石》

夜的皮囊里肯定藏着星星般发光的金币
要不,这个失明的盗贼不会坐等打劫

伸手摸呀摸,索性来个里外倾覆
浓浓的原浆淋湿了他的眼睑

累了一天,拉起白茫茫的被褥
不小心露出脏黑的脚丫

灯塔在肩上打着迷昏的盹,鸥儿醒着
沉醉的时刻有了齐耳的恋情

洄游的鱼群,像一支溃败的士兵
家园沦陷,礁石疮痍

浪花是他无及看顾的马匹
争断缰绳,跳槽而去

一望无际的牧场上
到处飘扬着它们迎风呼啸的鬃毛

这个月色泯灭的辰光,灵魂们出来散步
像一束比黑暗更暗的影子

涨潮时兴高采烈
退潮露出几根伶仃瘦骨


 《站点》

去或等待,我现在的耐性比波浪还镇定
大海握着潮汐的笔管正和沙滩
签下它的卖身契
月,哀乐和烟霰谁是它们未来的主子
浪涛伸出洁白的舌苔,刚想伸舔
它的唇齿已被礁石撕裂
一朵浪花在火色的喉咙里
放声歌唱,安静的现世
又把自己短暂的一生交付动荡

站在东洛华岛的山顶,我看到
一望无际的清凉锋面劈开了大海与苍穹
一艘艘渔船被蓝绸包围,它们像散落天宇的补丁
命中注定沦为残阳的私生子
在命中,在回家的路上
光芒闪烁的世界搭上了它的甲板

航线多么漫长,漂泊的生涯无边无际
我,仅是点亮灯塔的孩子
比划着手语,无人应答
看到浅淡的绿荫困于山顶
哪里才是我的深闺,我的立足处



本文编辑:刘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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