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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曼菱 评点红楼梦(3)

作者:张曼菱 时间:2010/3/24 22:57:12 点击:5780



第一部分谁主《红楼梦》?

    谁主《红楼梦》?   
    ——林黛玉价值取向   
    一部《红楼梦》,谁来入主沉浮?   
    谁的气息透纸背?谁的灵性贯全书?   
    历来以“宝黛悲剧”为主,似成公论。   
    但近来有行家兼长者周汝昌先生著书《〈红楼〉夺目红》,说:湘云才是整部《红楼梦》之“主角”。   
    笔者以为,这似太牵强了。书中又以“小性子”贬斥尽了黛玉,说其不如宝钗。   
    想不到,林黛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文坛,又有此种“风刀霜剑严相逼”的遭遇。我以为那些说法,完全无视林黛玉作为一个才女,一个孤女,一个叛逆女性的思想和行为价值,有点儿封建世故的味道。   
    这些说法,用在经典名著的经典人物评价中,是很不公平,很不文化的,是庸俗的。 从本质上,在笔者看来,这种“以湘排黛”和“以钗贬黛”的论点,是对一部《红楼梦》倡导人性自由思想思潮的一个反向运动。   
    究竟金陵十二钗中,谁是一部《红楼梦》的主角?这问题,不管读者或专家有何种见解,都得撇开个人好恶,都得从这一部客观存在的《红楼梦》小说说起吧?   
    且从小说说小说:   
    一、从曹雪芹所著此小说的前八十回来看,专门写黛玉事,或写他人事挂黛玉,无疑是占了巨大数量比重的。但据说在量上面,还不是最多,凤姐是最多。   
    然而,就写精神活动,心理心情心境,林黛玉却是全书中无一个可以匹敌的。可以说人间七情:喜怒哀思惊恐悲,无一不写到了。令我们体会之怜悯之珍惜之慨叹之怀念之。   
    林黛玉大量的精神寄托,通过那些长篇的诗歌,已经成为传世不朽之作。这无疑也是曹雪芹赋予这一人物的精神财富和千古生命力。   
    湘云是大观园中过客,不可同度春秋。宝琴是画中美人,不可知其心底。贾府的正主三春,总体平淡,除探春出色。但探春的篇幅份量自不能与黛玉相提并论。   
    二、从作者所倾注的艺术功力看,同时也表现出了作者自己的情感倾斜。   
    黛玉生存于大观园中,晴雯是其个性之影,香菱是其身世之根。   
    曹雪芹之爱重黛玉,用了如此双重的美好形象来陪衬她,令其不再孤单于人世,而令大观园更多清气之人。   
    对宝钗与湘云等,却是热闹于现实而却孤立于艺术之苑。雪芹没有在她们的气质中派生出其他出色的人物来。   
    而现实生活中,其实宝钗湘云一类人,远比黛玉晴雯香菱一类要多得多,适者生存,她们是适者。但恰恰《红楼梦》中所写出的人物,光是黛玉一类人齐全完整的就有在三个:晴雯、黛玉与香菱。用了“霁月”“荷花”“菱花”来比拟,重头戏一部接一部,   
    设一宝钗,其实为颦儿之反衬法。也是世情之使然,命运之使然。   
    颦儿先逝不尽怪她,宝钗近人,黛玉远人,性格决定命运也。   
    黛玉为世所弃,而弃世。宝钗为世所择,而择世。这种双向选择早就开始,中国人说命中注定也。这一对双峰对峙的形象,除了世俗意义艺术意义,还有着更深刻的哲学意义。   
    人们在选择中往往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宝钗与黛玉的活法正是鱼与熊掌这两个极端的代表。叹惋之际真的不知道人生应当选择什么最好?   
    当然社会进步社会宽松,也体现在这种选择不是那么绝对,那么残酷了。但是这种矛盾却永远是存在的,存在于艺术人生和情感人生,存在于世俗与人际,利益与精神之间。   
    三、以在宝玉心中的位置而论。   
    作者就是宝玉,宝玉就是作者。   
    《芙蓉女儿诔》其实祭黛玉。其中用了大禹的父亲鲲来比喻其惨烈,提出“直烈遭危”的见解。可见,宝玉所重的是黛玉,雪芹所重的亦是黛玉。   
    如果作者重宝钗而轻黛玉,警幻册子上又何苦说:“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莫林”?岂不乐哉美哉,正中下怀?   
    如果作者不认为黛玉是无可替代无可比拟的,为何令宝玉喊出了“除了林妹妹,不许别人再姓林!”的如痴如醉的真言?   
    其四、从作者曹雪芹所追求的自由思想人性色彩和文化价值取向看。   
    这其实与前面统一,宝玉的追求与怀疑就代表作者。   
    黛玉时常说起的是:“我们不过是草木人儿罢了。”   
    宝玉则从梦中喊出:“什么金玉良缘?我偏说木石良缘。”   
    贾宝玉著名的话:“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   
    黛玉是他否定仕途经济时的知己,故宝玉说:“林妹妹从来不说这些混帐话”。   
    每逢大观园中结社作诗,宝玉总是格外推崇黛玉之作,如不能评为头卷,他就说:“还要斟酌”。如果黛玉夺魁,宝玉会说:“极公”。   
    而黛玉的诗中所具有的那种独立自尊的人格力量,悲天悯人的广阔视野,视生命的自由与纯净为真谛,正是对她人生处境的最好注释。对此,宝玉一向敬重之,并自叹不如。故当她将宝玉转送她的皇帝王爷之珠串时,宝玉亦无话可说。   
    《红楼梦》这部沉甸甸的名著就摆在我们每个人的手边,时光也不能抢走它。   
    而倘若我们连这本由曹雪芹披阅十载,泪尽而逝的心血八十回,都不能尊重它的分量它的内容它的实在,而却子虚乌有的臆测,想当然地改变它的宗旨与倾向,还说什么研究?   
    就宝钗与湘云之性格追求,决不可能支撑这一部伟大的悲剧。   
    如果是写错了,那曹雪芹不如去另作一部梦来赞美宝钗和湘云,何苦将那么多的笔墨放错了地方,放到黛玉身上?更何必泪尽而逝?   
    黛玉乃是整部《红楼梦》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这就是《红楼梦》一书自己作出的结论。   
   


第一部分人前薛宝钗(1)

    薛宝钗这个人,不知是我对她有看法,还是曹雪芹对她有看法。但见她在《红楼梦》一书中,几无独处之时,亦少见她的独思独想与独感。似乎她永远是合群的存在,永远是顺应着潮流和气氛在表现。   
    她总在“人前”,总拢人堆,似乎没有自我,没有私情私意,一派浑厚。   
    自从薛姑娘入住荣国府梨香院,我们就总是从人们的口中听到她,从人们的眼中看到她,如一出接出的好戏。   
     “……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一尘,故比黛玉大得人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亦多喜与宝钗去顽。”   
    薛宝钗哪里是真的看得起那些小丫头子,其实她装拙从俗,隐藏个性。   
    只看她在金钏儿投井死后,劝王夫人的不必在意的那些话,还说金钏儿“不知好歹”,不值怜悯等等,就可以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对这些下人是无情冷酷的。   
    而林黛玉仅仅是天性的高傲,并没有如此多的面具,从不作戏和作秀。故为宝玉深所敬重。而世人偏不能谅解。   
    元妃省亲前,贾蔷从苏州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学戏,“那时薛姨妈另迁至东北角上一所幽静房舍居住,将梨香院早已腾挪出来,另行修理了,就令教习在此教演女戏。”   
    看来,曹雪芹安排宝钗所住的梨香院作戏班排练场所,不会没有深意吧?   
    《红楼梦》一开首就已经提醒人们注意:其中有不少话,不是作者的由衷之言,而是“真事隐”去的敷衍之词。   
    例如那些称赞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大得下人之心”等语,就是从俗人口中所出,而并非真实作者评语。薛宝钗内心极其无情自私,超过王夫人与薛姨妈。除上述金钏儿死,王夫人还掉泪,宝钗却道是“不值”。后来柳湘莲与尤三姐婚变,一个猝死,一个出家,薛姨妈惊诧,薛蟠掉泪,而宝钗则冷漠地说这是别人的事,还是管好自家的伙计要紧云云。   
    前人对此曾有不少批注,早看出奥妙。只是今人懒怠深读书,故多从浮言取意。导致现在戏台上银幕影屏上的钗黛形象发生歪曲,钗正而黛邪。此大谬也!   
    宝钗自树“淑女”之楷模。但凡贾府有人去看她,总见到宝姑娘时常在家中做些针线,带着丫环莺儿也不得闲,不是编绦子就是绣花。   
    因为薛父去世,家道衰落,故薛家举家进京,一是宝钗原想走“选妃”入宫去伺候皇上的路子,二是薛母想依附京中亲戚。   
    后来为何没有去选?还是没选上?书中一无交代。   
    总之,宝钗出现在贾府时,已将自己做成一个淑女表率。而在她“选妃”之前是什么样的,我们不知道,只有几句说她的父亲甚喜其慧,幼时常教授一些诗书。可见上京前,她也不是完全女红型的。所以其吟诗作对,在大观园中颇能应景。   
    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黛玉在宴席上说走了嘴,引用《西厢》词,别人不觉,而宝钗独知。可见她原来在商人家中,早就读知这些“闲杂书”的。但到了贾府却将她的这一面完全掩盖起来。   
    宝钗其实有一个“真正的自己”,只是在暗处。在明处和“人前”的这个薛宝钗,是合着“金玉良缘”的步子来行事的。   
    她甚至将针线做到了宝玉床边,“绣鸳鸯”一回,落得宝玉的一番无情梦话。更未免令人嫌她有“作秀”之意。   
    绛芸轩午睡时,宝玉曾在梦中叫骂:“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明指向宝钗母女杜撰出的“金锁理论”。   
    而宝钗恰坐其畔,亲耳所闻,竟依然还要谋嫁其人,可见她非性情中人也,所图者乃权势地位。   
    贾母凡论起宝玉亲事,总是强调“根基”。其实宝钗根基岂如黛玉?   
    薛宝钗其人,可谓是身世糊涂,根基浅薄,来路突兀,并还挟带着命案。其兄是打死人进京的。   
    哪里能比黛玉的出身正大清洁,应祖母之招而来,除天伦而无它。   
    黛玉入府是听从外祖母的召唤。明明白白,无须解释找借口。她一片率真之气,以此为家,凭自己的才华秉性和宝玉结成同心。从不设计,概无圈套。   
    而宝钗,先是说入京待“选妃”寄住贾府,后来就不提这个话题。总之“入京来把自己打发掉”这一点是最终目的。当她到了贾府,一看,“选妃”之渺茫,绝不如嫁给宝二爷可行。再则,看到元春省亲时的悲戚状,一家人的无奈,也意识到入宫的艰险和不幸。绝不像就在贾府当二奶奶舒服和可能施展。    
    也许“选妃”是虚,归宿其实是落到了贾府里。薛姨妈与王夫人,这是一对亦官亦商的老姐妹。虽说当时距离遥遥,书信不便,而进京之后,既住在一处,岂能没有沟通、设计、默契?   
    面对黛玉的优势,宝钗不可企及。于是“金锁之说”便应运而生。   
    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宝钗提出要看通灵玉,又发出声来念玉上的字,似非她平时含蓄性情所为。这完全是一场演戏。   
    锁上的话与玉上的话明明就是一对。她故意念将出来,又用话教唆小丫环点明。   
    金锁,在她进京待宫中“选妃”时没有提及,而此时却金灿灿沉甸甸地吊在颈上。分明是相机行事,伺候皇上无份,便打起了贾府的主意。   
    金锁来由不明不白。如果说宝钗真的是所谓“金命”,“非有玉的不嫁”,那当初何必有“进京选妃”一说?难道皇上也有玉?   
    如此“前言不搭后语”,何等鬼祟不堪。谎话编得拙劣,堂皇,目标如此明确,不愧有商家广告的水平。令二百年来读者为之所欺,以为真有“金玉良缘”。   
    然而在太虚幻境中,却没有显示宝钗与宝玉的天缘。可见此说系人为牵强。   
    那宝玉衔玉而生,为京城奇谈。冷子兴都知道。宝钗母为王夫人之姊妹,焉有不知道宝玉通灵上所镌之文字?   
    商人家有的是金子,配着宝玉的来,杜撰而錾字。实为鬼伎。   
    同是“和尚道士”,空空茫茫为真,而宝钗母女的所谓“送药留言者”为假。“假作真是真亦假”。   
    第三十四回“错里错以错劝哥哥”,那位做哥哥的“呆霸王”薛蟠情急中曾一语道破:“好妹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   
    薛姨太与王夫人合谋,以和尚道士为晃子,将枪口对准了宝玉的意中人黛玉。此话编造出之日,黛玉之死已定。“金玉良缘论”就是一道黛玉的催命符。所以她总记在心中口上,是知有其说必有其图,有其谋必有其终也。   
    第十九回“意绵绵静日玉生香”里,黛玉调侃宝玉说:“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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