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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词到《红楼梦》――试论满汉文化融合的“青萍之末”

作者:胡小伟 时间:2010/3/27 11:04:26 点击:4176


这不是“红学”文章。题目取其醒豁,如有朋友讥为牛头马嘴,则请稍安毋躁,且看如何分解。
旧说有以康熙大学士明珠及其子性德为《红楼梦》贾氏父子原型者。赵烈文《能静居笔记》云:
“曹雪芹《红楼梦》。高庙(按指乾隆)末年,和珅以呈上,然不知其所指。高庙阅而然之,曰:‘此盖为明珠家事作也。’後遂以此书为珠遗事。”
据赵说,他是于咸丰时闻之于“宋丈翔凤”。但由于抬出了乾隆、和珅两块大牌子,而明珠、性德父子又是康熙朝名动朝野的大人物,所以颇有“博学鸿儒”乐于襄赞这种说法,如英浩的《长白文艺志》、叶德辉《书林清话》、梁恭辰《北东园笔录》、包括俞平伯先生的曾祖俞樾《小浮梅闲话》等等。前之论者每斥此说不根,但并未深究何以会出现这种附会。

我们自不妨由此话头,探索这一揣测背後的文化涵义,非以渌水亭主人为怡红公子,为《红楼梦》“明珠家事说”作翻案文章也。

限于手头资料,仓促命笔,论或未当,祈方家教正。

一,性德(1)与曹寅

性德有词《满江红――为曹子清题其先人所构楝亭,亭在金陵署中》,词曰:
“籍甚平阳,羡奕叶流传芳誉。君不见山龙补衮,昔时兰署。饮罢石头城下水,移来燕子矶边树。倩一茎黄楝作三槐,趋庭处。延夕月,承朝露。看手泽,深余慕。更凤毛才思,登高能赋。入梦凭将图绘写,留题合遣纱笼护、正绿阴子青盼乌衣,来非暮。”
这是记载中性德与《红楼梦》作者家族最直接交往的记叙。此词未载入《饮水词》或《侧帽词》,而是在《楝亭图》卷一上面书写的。同卷还有性德著文《曹司空手植楝树记》和词人顾贞观的和词。据载,康熙二十三年十一月,性德曾扈驾随从至金陵,而曹寅之父曹玺逝于该年六月,性德当随康熙至江宁织造府衙。玩其词意,一是褒扬曹氏阀阅族望之盛,二是颂扬曹寅尊崇其父手泽的尽孝之志,这点与曹寅也是“惺惺惜惺惺”的意思。
曹寅以生母孙氏曾为康熙保姆,交情非同一般,这已为学者所共识。唯其究竟是否在康熙身边担任过侍卫一类职务,则“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2)周汝昌《红楼梦新证·史事稽年》以其事之必有,迂曲证之,将曹寅入为侍卫事系于康熙十二年至二十一年间。(3)康熙二十三年,性德随驾南巡到江宁织造府,正是曹寅之父曹玺刚刚去世。熊赐履为曹玺之死写的《曹公崇祀名宦序》有言:“而公之长子某,且将宿卫周庐,持囊簪笔,作天子近臣。”则此时曹寅或者也正担任御前侍卫之职。
按性德生于1654年,曹寅生于1658年。两人同为“承平少年,乌衣
公子”(况周颐《蕙风词话》谓容若语),“貂珥朱轮,生长华膴”(杨芳灿《三家词选序》谓性德语)。年齿相若,文采相荦,彼此倾慕,也是有的。且同侍禁中,又多一层关系。可惜题词不久,性德即突染寒病而逝。
(4)但我疑心他们的实际关系,并不仅止于此。
康熙三十四年,曹寅与施世纶、张见阳(5)在江宁织造署相聚,张遂绘《楝亭夜话图》分咏其事。张见阳为性德密友。《雪桥诗话三集》记曹寅题诗谓:“‘忆昔宿卫明光宫,楞伽山人(按即性德号)貌娇好。马曹狗监共嘲难,而今触痛伤枯槁。交情独剩张公子,晚识施君通纻缟……家家争唱饮水祠,那兰小字几曾知?斑丝廓落谁同在?岑寂名场尔许时。’篇末兼感容若,见阳每画兰,必书容若词。子清《墨兰歌·为见阳太守赋》云:‘……可怜《侧帽》楼中客,不在熏炉烟外听。盛年戚戚愁无谓,井华饮处人偏贵,饧桃敢信敌千羊,孤芳果亦空群卉。张公健笔妙一时,散卓屈写幽兰姿。太虚游刃不见纸,万首自跋那兰词。交渝金石真能久,岁寒何必求三友?’”追忆友人,情真意挚,以此观之,性德与曹寅必非官场泛泛之交。诗首两句,亦足以证实他们曾于禁中同事。

为省繁文,我们不妨以简表胪列出他们性格、修养和文化业绩方面的共同点: 性 德
曹 寅

自少小已磔然见头角,喜读书有堂构志。工书,妙得拨灯法,临摹飞动。(6)谈经史源委及文体正变,老师宿儒有所不及。(7)君自髫龀,性异恒儿。背讽经史,常若夙昔……敷事析对,谙熟出老宿儒上。结字端劲合古法,诸公嗟叹。(8)
公幼而岐嶷颖异,通经史,工诗文,虽老师宿儒,已惊叹为雄才之倒峡,而邃学之渟渊。比冠而书法精工。(9)善读书者,其取之博,盖七略四部十二库无不窥也。(10)

事亲孝,侍疾衣不解带,颜色黧黑,疾愈乃复。(11)友爱二幼弟,与之嬉游,同其嗜好,怡怡庭闱间,日以继夜。(6)
曹寅以其父手种之楝树作《楝亭图》,以广征题咏,意即在表明其亲孝之心,喧腾于世。事俱不引。又《楝亭集》中多有怀念其弟曹宣(荃)的诗作,如别集卷三《闻二弟从军却寄》“与子堕地同胚胎,与子四十犹婴孩”等。(12)

数岁即善骑射,自在环卫,益便习,发无不中。其扈跸时,琱弓书卷,错杂左右。日则校猎,夜必读书。书声与他人鼾声相合……上马驰猎,拓弓作霹雳声,无不中。或据鞍占诗,应诏立就。(6)
骑射娴习。(9)又好骑射,自云“读书射猎,自无两妨。”(13)顾独好骑射,以为读书射猎,自无两伤。间骑快马,拓弓弦作霹雳声,差强闭坐车中作贵人。

(10)

坎轲失职之士走京师,生馆死殡,于赀财无所计惜。(7)达官贵人相接如平常,而结分义,输情愫,率单寒羁孤,侘傺困郁,守志不肯悦俗情之士。其翕热趋和者辄谢弗为通,或未一造门而闻声相思,必致之乃已。以故海内风雅知名之士,乐得君为归,藉君以起者甚众。⑧
即今邗江如邺都,爱才搜剔文章薮。晨兴建牙公事了。便启花关召宾友。口授常腾季重书,觞至频邀敬礼酒。(14)爱才下。(15)按曹寅与文士交游日久,材料极多,此外周济江南贫困士人甚多,其中有奉旨行之者,如熊赐履等。不俱引。

客来上谒,非所愿交,屏不肯一觌面,尤不喜接软热人。所相知心,款款吐心腹,倒国囊,与为酬酢不厌。或问以世事,则不答,间杂以他语。人谓其慎密,不知其襟怀雅旷,固如是也。(7)暇则扫地读书,执友四五人,考订经史,谈说古今,吟咏继作。(8)平生淡于荣利,书史外无他好。爱才留客,所与游皆一时名士。晚更笃意经史。(6)
业之恒,环卫周庐,奉使北南,寝食饮居,弗之一释也;情之专,声色货利之诱,蹋鞠博塞、青乌快牛驰骋之娱,弗之一问也。盖熟览万物成亏之数,一切泊如,无易吾书者。……余时纳房与客人酬对,捭阖古今,种别文家源流高下,坐客默然无抗者,亦如子建之对邯郸生也。(10)



尝延友人陆元辅合订删补《大易集议萃言》八十卷,《礼记陈氏集说补正》三十八卷。又刻《通志堂九经解》一千八百余卷。皆有功後学。……著有《通志堂诗集》五卷,词四卷,文五卷,《渌水亭杂识》四卷。又刻有《全唐诗选》、《词韵正略》等书。(16)
性嗜学,校刊古书甚精。尝刊《音韵》五种,及《楝亭十二种》……著有《楝亭诗抄》八卷、……《诗抄别集》一卷,《词钞》一卷。(14)奉旨与彭定求等主持校刻《全唐诗》,并刊印《御批资治通鉴纲目》、《佩文韵府》等书。

容若既得疾,上使中官侍卫及御医日数辈络绎至第诊治。于是上将出关避暑,命以疾增减报,日再三。疾亟,亲处方药赐之。未及进而殁,上为之震悼,中使赐奠,卹典有加焉。(7)又明珠遭劾而独免,性德弟揆叙任翰林院掌院学士,亦为逾代隆恩。
康熙在曹寅病重时有朱批:今欲赐治疟疾的药,恐延迟,所以赐驿星夜赶去。……若不是疟疾,此药用不得,须要认真。万嘱万嘱万嘱!(17) 先後命子曹顒,侄曹頫继任,三代四世连任一职,以全家口财产。称“旷典奇恩,亘古未有。” (18)



从上表不难发现,即使考虑到套语俗谀的成分,两人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个模子就是比性德年长一岁的玄烨,即康熙帝。朱淡文曾径以为“性德是曹寅好友,曾与曹寅同为康熙之伴读、侍卫。”(19)惜未得见其论证此节的文章,但我以为“虽不中,不远矣”。

《清史稿·文苑一·性德传》:
“康熙十四年成进士,年十六(20)。圣祖以其世家子,授三等侍卫,再迁至一等。”按福格《听雨丛谈》卷一《侍卫》:
“国初以八旗将士平定海内,镶黄、正黄、正白三旗皆天子自将之军。爰选其子弟,命曰侍卫,用备宿卫侍从,视古羽林、虎贲、旅贲之职。一等侍卫六十人(职三品),二等侍卫百五十人(职四品),三等四等共二百七十人(均五品),蓝翎侍卫六十人……又有上驷院司鞍、司辔侍卫二十七人。有有侍卫之秩别,充尚茶、尚膳、上虞鹰鹞房、鹘房、十五善射、善骑射、善鹄射,悉如古人侍中给事者职。”
又昭槤《啸亭杂录》卷四《领侍卫府》曰:
“国初以八旗将士平定寰区,镶黄等三旗为天子自将,爰选其子弟仿《周官》宫伯之制,命曰‘侍卫’。其日侍禁廷左右供趋走,曰‘御前侍卫’;稍次曰‘乾清门侍卫’;其值宿宫门者,统称‘三旗侍卫’。”
则“侍卫”一职本“备宿卫侍从”,“日侍禁廷左右供趋走”。性德为镶黄旗,曹寅为正白旗世家子弟,充任此职,倒也名正言顺。(21)据《明清进士题名碑录》载,性德曾中康熙十五年丙辰科彭定球榜二甲第七名进士,(22)应该说是满洲贵族中最早以科第起家,并且得到汉族士人认同的人(23)。但是,康熙为何要让这样一名青年才俊,新科进士,来充当三等侍卫这样的职务呢?(24)
徐乾学承认:“荐绅以不得上第入词馆,为容若叹息”,但又说“後知上之所以造就者,别有在也。”韩菼亦说“今上知君才,欲引以自近,以二甲久次,选授三等侍卫,再迁至一等。盖上方励精思治,大正于群仆侍御之臣,欲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其惟君吉士,以重此选也。”(25)韩文还说,性德是个性格十分细密谨慎的人,就任侍卫後“上有指挥,未尝不在侧,无几微毫发过。性周防,不与外庭一事。”徐文则曰:“後容若入侍中,禁廷严密,其言论梗概,有非外臣所以得知者。……余之所得言者,其于容若生平,又不过什之二三而已。”“容若尝奉使觇棱龙诸羌……于是亦知上所以属任之者,非一日矣。呜呼,容若之当官任职,其事可得而纪者,止于是矣。余滋以其孝友忠顺之性,殷勤固结,书所不能尽之言,言所不能传之意,虽若可仿佛其一二,而终莫能悉也,为可惜也。”
照说诔文碑版之作,本应极力铺陈逝者的丰功伟绩,即俗所谓“谀墓”。但比照两文,尤其是徐乾学文欲言又止,隐而未发,似有逡巡游移之言,吞吐未尽之意。考虑到他的尚书身份,以及与当时与明珠的私交关系(26),对性德职司当有所闻,而事涉宫廷未发之秘,故不得畅所欲言。
我们可以看出,性德自登科领侍卫职之後,即相当活跃,不但遍交名士,还为他们排难解纷,纾困分忧,比如顾贞观遭人攻忤,就感激他“阴为调护”,姜宸英无钱奔丧,也念叨他“轸念贫交,施及存殁”。尤其著名的是“贞观友吴兆骞坐科场狱戌宁古塔,赋《金缕曲》二篇寄焉,性德读之曰:‘山阳《思旧》,都尉《河梁》,并此而三矣!’贞观因力请为兆骞谋,得释还,士尤称之”(27)的事,为世艳称。甚至随侍南巡时,犹至无锡与严绳孙、顾贞观等在忍草庵举行诗会,这种文坛上的活跃,与前述性德“性周防,不与外庭一事”的性格似乎颇有矛盾。考察此中原由,不妨把注意力转移到康熙。

从性德中举到逝世的的十余年间,康熙面对的内外问题颇多,但也正是他奋发有为之际。举其荦荦大端,即有康熙九年的太湖大水,吴中积荒十年和尼布楚的清俄交涉,十二年至二十年三藩之乱,十八年京师大地震,二十二年施琅收复台湾,二十四年中俄尼布楚之战,等等。实际上已进入取得对汉族地区实施全面统治的关键阶段。其中最主要的是吴三桂反。由于吴本明朝旧臣,与江南文士集团渊源颇深,又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所以如何稳定江南文士集团,又凸显出来,成为明确新朝的文化政策的的重点。且据《清史稿·圣祖本纪》,看康熙八年五月用“侍卫、拜唐阿年少有力者”擒获鳌拜後,尤其是武力征剿三藩之乱之时,他在文化政策上有何应对:
康熙九年正月“予宋儒程顥程颐後裔五经博士。”性德与韩菼等中顺天府乡试,成举人。
康熙十年三月“诰诫年幼诸王读书习骑射,勿恃贵纵恣。癸丑,置日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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